三蓁盛產香草，以制薰、輸出草藥香料為主業。每到三月二要祭祀香花芳草，稱“祭芳節”。

聽外面繁華聲，芷郁撩開車窗簾子，見燈火闌珊，花團錦簇，人影攢動。才想起今日是祭芳節。

街上掛滿畫著各色鮮花的五彩紗燈，一株海棠花下立著一個女孩，穿著淡粉薔薇花綢衫，白紗裙子。輕輕挽著髻，簪著白玉薔薇花簪子，淡粉薔薇，和銀蝶撲花步搖水綠水晶流蘇簪子。人那樣靜美，只流蘇簪子燈下閃著光，搖曳生姿。

喧囂之中，她那樣清美孤傲，宛若仙子般遺世獨立，俯仰眾生。

燈火闌珊中他想起一句：眾裏尋她千百度，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。此情此景似乎等了無數年，就只為今日成真了。

雪薔沒頭緒的亂逛了一陣，今夜賣精致物件的雖多，到底興致不高，只看著什麽也不曾買。走了一段坐在石橋臺階上看夜景。

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，雖不算衣衫襤褸，也看出貧苦。手裏拎著一只竹籃，裏面各色月季花。小姑娘不好意思叫賣，只是拎著籃子四處走，有人要買花就叫她過去。

雪薔微笑向她招手，那小姑娘憨憨的過去。她拿出一塊銀子和幾個銅錢給她，把籃子裏的花都拿走了，笑道：“去玩吧。”

小姑娘沒有說話，只是朝她開心一笑，拎著輕飄飄的籃子開心的轉身跑了，飛鳥入林般。

雪薔懷裏抱著一把花，順著河岸悠悠的走著。河岸上飄滿了各色的河燈，河面映得五彩粼粼。河燈順流而下，越到遠處越少，燈火越暗，到下游只剩幾點光亮，漸漸的那幾點光亮也不見了，漆黑一片。

已經遠離人群，雪薔在河沿停下來，見河燈越來越暗。擡頭群星璀璨。

“一個人想什麽呢？”

雪薔身子輕顫了一下，回過頭怔了一下，連忙要曲下身子。

芷郁兩只手扶住道：“和我何必多禮。”

她微微一笑。

“王爺怎麽在這裏？”

“我跟著你這樣久，你竟然不知道。”

兩人中間隔著一大束五顏六色的月季花，他挑出一朵雪青色的給她簪上。

“看河燈怎麽在這裏看，已經少了。”

“這意境很好。”

“怎麽好？”

她望著下游漆黑的水面，道：“有沒有瞬息繁華歇的意境。”

見他神色也有幾分落寞。

“上游燈火輝煌，錦繡繁華，流到最後，還是要一場寂寞。好像世間的一切，總要落盡，漸行漸遠，沒有永世不滅的繁華。”

“你這話很像佛家，萬事皆為虛幻泡影，所有的執念最後都是徒然的虛幻。”

“我沒有佛門慧根，更喜歡紅塵俗世。人浮於世，總要有一瞬繁華的心願，若是一生下來就超脫了，那來世間一回又有什麽意思。”

他看她的眼神變得那樣凝重深邃。

她以為她說錯了什麽，道：“我只是覺得，人生在世，總要有個意念才好，自己費盡心力，也要看天意成不成全。先看透幾分世事無常，興衰更替，若是求不得，也不要太意外。”

“想不到是你這樣想的。”他雙目秋水含情的望著她，撫摸著她的鬢發，聲音溫柔寵溺。

把她嚇了一跳，自己說了什麽了，他這樣的含情脈脈。他說想不到，她以為他對她很驚愕。他是想不到她和他想的一樣。

“你這話很有老莊的意思。”

“我信老莊，道家把人看作人，其他的把人看作神，到底還是做人有意思些。”

“是啊，還是作個凡人有趣。”他意有所指的道。

他要拉她的手，發現她一只手拿不住拿一大捧花。笑道：“你怎麽這麽實在，還真的把花都拿了。”

“不拿走她家裏人一定還要她賣花的。”

她不想要他以為她傻的天真，補充道：“雖然幫不了她一輩子，但能歡喜一時也是好的。”

“家裏那麽多花，你要一直抱著這一大捧嗎？”

雖然她抱著這些花很漂亮，可是他更想拉她的手。

她低頭看了看，道：“扔了多可惜，我最怕辜負這些花。”

“我給你找個好去處。”

她擡頭望望他。

“就投在這河水裏，順流而下，比枯萎在王府的花瓶裏是個好歸宿。”

雪薔微微一笑，把花盡投進水裏，五彩繽紛的花朵，隨著幾盞河燈，漸漸流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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